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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教育通訊
MERS Bulletin
現代教育通訊 106期 前期教訊:
第106期《現代教育通訊》
 新近公布的耶魯藏
《清代東南洋航海圖》
■東海生

  中國古代文物(包括地圖)甚豐, 但不少流落於海外。《現代教育通訊》96-97 期合訂本(2011 年12 月)曾刊有拙文〈新近發現的《明代東西洋航海圖》(the Selden Map of China)〉,介紹現藏英國牛津大學鮑德里氏圖書館(the Bodleian Library)的明末(約1624年)中國佚名所繪的東亞- 東南亞地圖。本文披露的則是另一現藏美國耶魯大學斯德林紀念圖書館(Sterling Memorial Library of YaleUniversity)的《清代東南洋航海圖》圖冊,它與上述牛津藏圖可並謂中華古國輿圖在海外的兩顆滄海遺珠。
  耶魯大學所藏的地圖冊為清代中國民間人士佚名所編繪,無圖名及繪畫時間,原用作國內外航海之指南,在1840-1842 年鴉片戰爭期間,於1841 年被英國海軍軍官從一艘中國商船上搜掠而得,此後輾轉流落至美國,存於耶魯大學斯德林紀念圖書館。1974 年,台灣留美學者李弘祺發現此圖;後於1997 年在台北、北京發表文章予以介紹〔見李弘祺〈記耶魯大學所藏中國古航海圖〉,台北:《歷史月刊》第116 期(1997 年9 月), 頁24-29〕。但在重新發現後的整四十年間,雖然也開過一兩次研討會,唯地圖影本只流傳於全球廿多位學者手中。2013 年9 月, 香港學者錢江、陳佳榮發表〈牛津藏《明代東西洋航海圖》姐妹作 ─ 耶魯藏《清代東南洋航海圖》推介〉,並隨文公布該圖冊的全部123 幅圖文〔刊於《海交史研究》2013 年第2 期(2013 年10 月), 另可參:http://www.world10k.com/blog/?p=2382〕。
圖一


  茲據圖冊影本及相關文章,對《清代東南洋航海圖》略加介紹,以饗讀者。這一航海圖冊的扉頁為一張英文手寫的簡介〔見圖一〕,估計是早年耶魯大學圖書館收藏此航海圖時某位圖書編目工作人員留下的手跡。該英文簡介字跡潦草,某些單詞難以辨認,後由澳洲國立大學的韋傑夫教授(Prof. Geoff Wade)幫忙辨識,並由錢江博士將全文翻譯如下:「本航海圖冊係1841 年『英國皇家先驅者號』(H.M.S. Herald)戰艦上的Philip Mease 從一艘載重量為400 至500 噸的中國商船上掠走的物品。當時,這艘中國商船正從中國北直隸海灣航行前往新加坡海峽,『英國皇家先驅者號』將這艘中國帆船作為戰利品而扣押,據為己有。當時,諸如此類的航海圖是中國水手賴以從華北航行數千英哩前往新加坡的唯一指南。此海圖上畫出了許多不同的海岬和島嶼,同時標注出羅盤針經的航行方向,因為在海上航行的帆船一般是沿岸航行的。自從1840 年至1843 年的那場戰爭之後,通過與英國人的交往,中國人逐步地意識到英國人所繪製航海圖之精良。所以,現在許多中國的船長都在想方設法地搜尋英國人的海圖。於是,類似本航海圖冊這樣的由中國民間人士繪製的海圖漸漸地為人們所遺棄,或許不久之後就會成為珍奇異品。」
  除了扉頁外,整本圖冊含有圖文並茂的航海指南122 幅。其航程涵蓋了中國全部海岸線〔見圖二〕,對外北至高麗(朝鮮半島)、五島(日本長崎一帶)〔見圖三〕,南抵新州(在越南中部)、柬埔寨及暹羅灣〔見圖四〕,間中提及雙口– 雞嶼(在菲律賓馬尼拉灣)。
圖二

圖三

圖四


  鑒於粵東的南澳(佔8 幅)和閩南的太武(佔4 幅)、東湧(佔4 幅)較為突出,錢江、陳佳榮等學者認為此圖係清初暹越─華南─長崎三角貿易的充分反映,並推測作者為操閩南語的南澳或漳州人。他們在文中以閩粵之際為始發點,把全圖排為北、南兩線:
(一)南澳、太武、東湧往來雙口、高麗、五島:日本五島、對馬及朝鮮半島(4 幅);遼東半島南端及附近(4 幅);渤海灣西北部(4幅);山東半島東端(4 幅);山東半島西南部(4 幅);江蘇北岸及長江口外(3 幅);江浙間嵊泗列島一帶(5 幅);浙江普陀及舟山一帶(5幅);浙江台州灣外至閩、浙交界(6 幅);福建羅源灣外東引島一帶(4 幅);閩江口外及南面(4 幅);福建湄洲灣一帶(3 幅);福建北、南太武一帶(6幅);南澳島及閩粵交界(6幅)。
(二)太武、南澳往來新州、柬埔寨、暹羅灣:福建北太武一帶(4 幅);廣東南澳一帶(4幅);粵東南岸外及東沙(7 幅);廣東珠江口外一帶(4 幅);海南東北岸外(4 幅);海南東南及南岸外(5 幅);海南南岸至越南中部海岸間(7 幅);越南新州港外一帶(7 幅);越南東南岸外一帶(4 幅);越南崑崙島一帶(3 幅);越南、柬埔寨西南岸外(7 幅);暹羅灣及沿岸一帶(4 幅)。
  圖中部分外國地名如下:南高麗(朝鮮半島南岸),水慎馬(Tsushima,日本的對馬島,五島(Goto-retto,日本長崎岸外的五島列島),尖筆羅(即占不勞,越南的Champa島),新州(原占城國都,在越南安仁北面的Cha Ban 廢址), 大佛(即大佛靈山, 越南的Cap Varella 一帶), 羅灣頭(越南PhanRang 南面的Padaran 角),赤坎山(在越南南岸Ke Ga 角附近),大崑崙(越南東南岸外的Condore 島),大橫(或指柬埔寨的土珠島),小橫(或指柬埔寨的Wai 島),犁頭山(或即泰國芭提雅附近的Bang La Mung),望高山(或指泰國的龍仔厝,即Samut Sakhon),萬佛稅(應即暹羅灣口的Bang Plasoi)。
  由每幅內容在地名圖旁注記各地山形水勢、海路針經來看,本圖冊可謂是一本圖文並茂的針經或針路簿,亦即舟子船工的航海指南。在世界航海史上,中國最早發明羅盤導航並產生了一系列歷代相承的針經、水路簿或更船簿。所謂針路,即用天干(甲、乙、丙、丁⋯⋯)地支(子、丑、寅、卯⋯⋯)及八卦等相配來表示方位及航向,如「癸丑」指示東北(22.5°)、「丁未」指示西南(202.5°)〔參見圖五〕。已發現中國地圖上繪入羅盤圖的,有前述《明代東西洋航海圖》〔共24 字,48方位〕及清康熙間的《東洋南洋海道圖》〔共32 字,64 方位〕。至於針經的刊載則有三種情況:(1)圖上簡單標示針路者,其例有三,即《鄭和航海圖》、牛津藏《明代東西洋航海圖》、清代《東洋南洋海道圖》;(2)有文佚圖的完整針經,其例有三,即《順風相送》、《指南正法》、《指南廣義》;(3)圖文並排的針書,其例有二,即章巽校釋清初《古航海圖》及耶魯藏《清代東南洋航海圖》。
圖五


  由此可見,耶魯藏《清代東南洋航海圖》冊是現存中國古代航海史及地圖史上不可多得的珍貴資料。它繼章巽先生考釋的(清代)《古航海圖》(約1711 後),進一步把針經詳注於各地形旁,不能不說是中國古代航海交通的一種成就。不過在西方地理大發現後,尤其是近代工業革命導致汽輪誕生的近代,中國仍長久停在風帆時期,靠簡約的針盤、針經行船,於是不免被歐美列強所凌辱,也使本圖冊遭受被掠取而遠落異國他鄉的命運。